今天是本学期第一天看晚自习。
当我走进六年级教室，遛达到最后一桌的时候，看到最后一排靠墙的过道上单独地摆放着一个座位。那里坐着一名学生。仔细一看，是韩磊。从一年级到六年级都他被单独地放在尽可能离大家远的地方。可使他少影响别人。现在也不例外。可是让我意外的是他竟然在写字。别的同学在写新学的词语，他也在写。
我好奇地走过去，看他写得也算有模有样。问他，你也在写作业呢？他笑了一下。继续写。我又问，你认识吗？他不出声。旁边的学生却七嘴八舌地说，他不认识。我说一个都不认识吗？依旧是别人说就认识几个简单的“上、下、左、右”之类。其实我们班的学生都不想让他在我们班。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声讨他。
对于他的劣迹，我何尝不是历历在目，痛心疾首呢？他刚刚上一年级的时候，就是一个让人无法形容的孩子，“傻子”“疯子”……那时我也是每两周上一节健康课，去他们班上课的时侯，别的同学都配合老师上课，他却在那里一会儿把桌子弄倒，一会儿把椅子弄歪，一会儿把书包扔到天花板上，一会儿把衣服扔到天花板上，一会儿从最后一桌的从地上爬到前面，一会儿被同学告状，他打了人家，不让人家安生。最可气的是，软硬不吃，怎么着都不会安静地坐在那里干点什么。让人无可奈何。所有人都头疼。记得一个老师在室外上课，他捣乱，那个老师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就说你给我“滚”，他就真的从地上一直向前滚，正好校长从跟前路过，问他干什么呢，他说老师让他滚。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据说，他是还没有出月子的婴儿的时候，他的父母“炸尸”（逗着玩），把他给砸了，差点要了他的命，总算抢救过来了，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父母又比较溺爱。
上半年他就闹了再次笑话。一次是拿了一位老师的钱，老师在班级一“做”工作，他又去“投案自首”了。更可笑的是，那些钱他自己并没有花，而是让别的孩子给花了。他妈妈只好赔人家１５０元钱。
还有一次，早操的时候，人家去上早操，他不去，一位女同学把眼镜放在了窗台上。他在那发现了，先是戴了一会儿，像个小偷一样东瞧西望了一阵，然后别在了裤腰上，最后弄坏了，扔在了垃圾桶里。这一切被走廊的摄像拍了个一清二楚，他妈妈只好花了５６０元钱给人家配了一副新的眼镜。
可是，眼前的他，着实让人产生了一种怜爱之情。
我说你别写了，写了也不认识，也没有用。你还不如认字呢。虽然这样说我也没有数。从哪开始呢。那可是接近一片空白呀。我先教他读了一段课文，发现他学习得那么认真，可是认的字还没有幼儿园的小朋友多，一时半会也读不会多少。我说咱们学一首诗吧！
我就一点一点地教他学习《春夜喜雨》。
他用笔在书上一个一个地点读。不认识的字太多，也许他根本都不知道那些字的意思，就那么机械地跟着学。我的心里真有点没底，也许一个晚上也学不会什么，那会让我自己多么诅丧。可是他那么听话地读着，一遍又一遍，不知道气馁，不知道害羞。一个自习过去了，他有了一些进步，有些诗句能顺下来了。我说先去吃饭吧，下个自习，咱们一定要背下来。他笑了。笑得那么可爱，就像谁奖赏给他什么好东西那么高兴。
第二个自习，他果然还把书打开那页，在那里读呢，在不认识的字那里等着我去告诉他。我又不知道领着他读了多少遍，还真的看到了希望，他把最后不认识的“随、潜、润、野径”等圈起来的时候，说就剩下这几个不认识了。我还是没有底，因为他总是忘掉。我不知道他的大脑是一个什么状态。
可是不能半途而废，我还是那么教他。最让人欣慰的是，他就那么几十次，几百次地读，一点都没有不愿意干的意思。比其他的那些完成了作业就在那里玩的同学可爱不知道有多少倍。
终于，快下自习的时候，他能顺着把这首读下来了。我鼓励他“你真棒，一个字都不差，继续努力，多读几遍，读到不看书也能背下来。回家背给你妈妈听，你妈妈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呢？”
他咧着嘴笑了。他知道，那是真的。
他在那里自己能读了，没有停下来。我又走过去，我说你不要看书试试。他真的试了一下，还真的差不多。我好有成就感。我说你不相信自己能背下来吧？看看差不多了吧！他又冲着我龇着牙笑了。然后又去背。背到不会的地方，就那么有模有样地看一眼书。
直到下自习的铃声响了。他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背，其他同学走了很多了，他拿着书跑过来，问我“老师这两个念什么？”我告诉他是“野径”。我说有时间你再复习吧！他才放下书。最后一个走出教室，去宿舍睡觉。
这是一段时间以来我过得最有意义的一天。这也许是他上学以来真正地学习了一回知识吧！
六年的小学生涯要过完了，他才达到现在的水平。如果他妈妈不把他放在学校寄宿，而是走读，晚上有时间耐心地教他一些，如果老师一开始不放弃他，那时把他管一管，让他能多认一些字，达到能读书的水……可是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最可怕的是他的家长素质太低，现在没有想让孩子有所改变的想法了。明年别的孩子就要去地区中学读书了，他只有回家的份了。今生今世的读书生活可能就这样结束了。不知道他今后的生活道路该怎么走。可怜的孩子。
下一个星期的一天，我在楼道遇到了他，他依旧是那样笑着对我说。老师，我把那首诗背下来了，我背给我妈妈听，她表扬了我。还给我一元钱买好吃的呢！
我说好呀1你继续努力吧，多认一些字。
他又说，我还读了一段课文呢！
如果少一点放弃，每个孩子都会多一点进步。我甚至有一种冲动，让我把全校的那些随读的孩子都收容到一起，按他们的水平，教他们一些东西，达到他们该达到的一定水平，而不是整天和受气的似的，在那里除了捣乱，就什么都不干。可是不现实，我还要做的工作，再说这也没有先例。谁家的父母也不承认自己的孩子不行，也不会让他们单独地去接受他们认为是“不正常的教育。”
可悲，可怜。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