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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到了退休年龄，都急巴巴的回家，享受清闲和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可老张其实已经超过退休年龄两年了，却一点也不想退休。这可急坏了本科生乐意。一打听到老张又住进矿务局医院，中午顾不上吃饭，买了纯奶和水果，就赶紧驱车来到住院部十一楼的老年病科。
“张叔，没有婶子，凡是身体不舒服，儿女不在身边，你无论如何吭一声，叫我来照顾你。”一进门，乐意就亲切真诚地抱怨。
输着液体的老张连忙起身，想招呼年轻人坐下。乐意赶紧拉住：“你躺着，别起来。”
“也没有什么大毛病，还是心脏上的老问题。你说你大老远的来看啥？过几天自然好了，就出院了，别影响你的工作。”
“影响啥？”
乐意又说了许多嘘寒问暖的话，接着说：“张叔，你看我也都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女朋友就等着我工作稳定了，好结婚呢。我学的专业又是会计……”乐意要说什么，心里想什么，老张完全清楚。他不肯离开掘进五队财务科，拖着不肯办理退休手续，也是出于无奈，没人明白他的处境呀！可自家的事情，和人家又有什么关系，怎么能絮絮叨叨和外人讲？自己老了，手脚眼都迟钝得很，尽管领导没有对自己明说，可一直占着财务科会计的这个职位，也真的不妥。老张知道早应该腾出这个位置叫年轻人做，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三番五次的找自己交谈，也就是一个心愿：到财务科当会计。老张心知肚明。唉，迟早就是这一回，这次，他狠了狠心说：“我明白，乐意，这次出院后，就去办理手续，腾出位置叫你干。”
乐意一听，明显兴奋起来。他站起来，握住老张不输液体的手说：“叔，就等您这一句话呢！您把您相关的资料给我，躺着好好休息，我给你办理退休手续。保证办得又快又稳，让您的退休工资按照一线工人的待遇。叔，您可是咱掘进五队最大的功臣，要不您咋能在财务上干这一二十年呢？以后还要好好向你学习呢！”乐意乐颠颠地走了。他真的像亲儿子一般，一趟又一趟的往老张处跑，不厌其烦的在大热天办理比较复杂的退休手续。一个月之后，老张就真的退休了。
老张在科里给他的一间屋子里收拾，该扔的扔，给留的留，该给人家的给人家。提着自己剩下不多的衣物出来，惶惶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老张站在高高的高庆煤矿西风井出口处，俯视着不远处十里外的葡萄小城。方正的小城自然袅娜，鳞次栉比的靓丽建筑物如快乐无比的黄鹂，栖息在蓊郁的绿色之上，老张目光所到之处，都是无尽的美丽和温馨。哪个地方是儿子们的居住地呢？
大儿子常年在外打工，儿媳带着俩个孙女过，日子紧巴。他很清楚地记的，个性很强的大儿媳曾因和婆婆的一时不和，说：到死，我都不会去看你们一眼。大儿窝囊，一句话都不敢说。小儿子一直埋怨老爸没本事，几十年在大矿做着好事，居然让他像牛马一样下井工作。那年矿井下的一场事故，彻底吓破了他的胆子，一横心，辞了协议工回家了。已经是一个三岁儿子的父亲了，没有正经工作，开始赖在原来的棚户区瞎混，媳妇整天和他吵闹。后来，也到小城租了房子，说是要做什么生意，老张也不完全清楚。这几年来，自己也很少和儿子们联络交心，彼此间的具体情况都很少了解，每每都是有事才打个电话。说真的，他感觉自从老伴去世后，俩儿子也距离他越来越远了。老伴三年前离他而去，此后，他再也没有回到距离他二十公里外的农家小院。想必那本已破落的小院，现在已经是残垣断壁，无法居住了，可自己真的已经没有能力和心思再去修缮它了。去城区的他们俩家住？就这样忽然去了，似乎很唐突，感觉也不应该呀。尽管是亲儿子，彼此间的生疏如一座大山，横亘在他的面前，他不能也不愿去住儿子家。在矿区租一间房子住下来？老张看了看四周黑黢黢的地面，住了几十年的煤矿，真的不想了。他也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听说城里有专门的老年公寓，住的都是退休或者儿女不在身边的空巢老人，价钱也不贵。如果在葡萄租一间老年公寓，哪怕只有三四十平米，清清静静地享受晚年，该多好呀！老伴生前也有这个愿望，可老想着孩子们不能过，舍不得那几个钱，要么在矿上得过且过，要么回老家种地，日子就是那样辛苦。啊，她生前没过一天轻松、干净、舒心、温馨的日子。离开矿区先到葡萄看看吧！
老张迈开双腿，大步走向山下的小城。十里多地，五十分钟后，他就出现在小城的闹市街区。先给小儿子打个电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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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毅接到爸爸的电话，知道爸爸退休了。且不说爸爸现在一点用处也没有了，自己的生活捉襟见肘，单说自家环境和条件，哪顾得上爸爸？当爸爸说先在葡萄租间房子住下，慢慢寻找更长久、环境更好的公寓，他嘴角挂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不屑一顾的讽刺微笑，“老头真会享受！”也完全没有邀请爸爸来他家居住的意思，当然更多的是不用挂心父亲的一身轻松感。想想自己租住的这两间小屋，看看自己匆忙的生活，张毅想：“爸爸有那三千多块工资，到哪也饿不死，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多好。只要不来找我，不来骚扰我的生活就好。彼此自由，才最幸福。”晚上，他哄儿子睡了觉，给媳妇吴晓青说起爸爸。
“爸爸退休了，没有地方住，想在葡萄租套小公寓呢。”
吴晓青起初是轻轻的不在意地“哼”了一声，对于张家的大小事，她一向才懒得问，更谈不上管。后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明天叫你爸来住咱家吧！”
张毅吃惊地看着媳妇：“你疯了。两间小屋子，叫我爸来住哪里？”
“厨房搬外边房檐下，客厅不是有沙发床吗，让你爸住下。”张毅依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笨货，爸爸来了，咱房租不都有了。你我出摊做夜市生意，小宝不是有人照看了吗？”
张毅明白了，点点头。第二天，老张脸还没洗，就见到小儿子和儿媳已站在自己临时居住的房间里。吴晓青环视四周，说：
“爸，看你租的房子多潮湿，去我那里住吧！等你找到真正合适的公寓，再搬过去。”老张也不能相信这一切。但儿子毕竟是儿子，再不懂事，也是亲呀。老张背起自己不多的行李，来到老二家。虽然只有两间不大的房子，距离闹市区还有点远，可是老张已经觉得很好了。白天他闲来无事带带小孙子，接送他去幼儿园，给他做点家常饭。晚上铺开沙发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