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如此寂静。
脑海中，却分明是寒风凛冽，枯草飘舞的漫山遍野。又是清明，一年又一年，那个崎岖的山头，依然是杂草丛生，袒露在苍白的天际之间。
母亲，您离开我们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可以淡忘了，淡忘到用年复一年的平静和单调麻醉了自己。清明节，我该如何记得你，我该如何抑制内心的冲动，我的眼泪在黑暗中宣泄，无声无息的空洞中，我只想永不苏醒。
永不苏醒，我的梦。梦中的你，我的母亲，好多时候，你分明还活着。我困惑，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还活着，即使，活得很累，即使，你依然是眉头紧锁。有时候，你在我眼前一闪而过，说几句话，就像过去的日子，你总是忙碌不停。我好累，梦醒的时候。我愿意在梦中，永不苏醒。
母亲，你一生为情所困。你爱你的丈夫，我的父亲。你无法抓紧他的手，你无法掌握那个喜怒无常的人，你感叹不知用什么办法能够留住他的心。母亲，你挣扎在生命的旋涡中，不知所措。你事事忍让，把所有的委屈都放在心里，你总是呈现给他人一个温婉随和的形象，你关心他人，却忘记了自己。或许，女人永远也不了解男人，如同男人永远也不了解女人。母亲，当你走的时候，那个瞬间，情，这个字，在我心中一钱不值，你带走了一切，留给我冰冷的世界。情何以堪？
你就这样走了，在极度的疼痛中，在冰冷的病房里，甚至，连想喝一滴水，都担心感染，都得不到。你坚决不肯住那个病床，因为那个病人自杀了。因为用药的缘故，有一刻，你的血压升上来了，你对我说：我会好的，你看，医生都说我的脸色都红润了。你热爱生命，你奉献了一生的辛劳和热情，而生命，却弃你而去，如此决绝，如此匆匆。为什么你的生前要承受那么多的恩怨是非，难道人性的悲哀永远也无法挣脱？弱小的你，那样短短的生命历程，妨碍了谁？
当病床上的你，突然血从口中喷出，你禁闭的嘴，还在试图止住血液的上涌。那个夜晚，我一直没有松开你的手，可我竟然不知道你的身躯正在慢慢变冷。我只能不断地压紧你的被子，想让你暖和起来。那一夜，你睡得很平静，偶尔我松开一下你的手，你的手就会轻轻地动，你不愿松开我的手。那一夜，你再也没有言语，甚至，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又是清明，窗外，风的呼啸声隐隐不断。万籁俱静的夜晚，陪伴我的，是石英钟不紧不慢的嘀嗒声。
生亦何苦，死亦何惧。生生死死，轮回重复。当岁月一天天流逝，当生死在眼前闪过，离世终究是必然，有什么值得叹息的？
每个人的一生，长久也好，短暂也罢，生活的方式，都是自己的选择。母亲，你清贫孤苦的生活，除了无奈，或许，你的心中曾经是属于你的满足。行走到这个世界，问心无愧，推己及人，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就够了，足够了，这短暂的瞬间，也有属于你的辉煌。
母亲，你教给我的正直、坚强的品行，将陪伴我的一生。你曾对我说：天生我才必有用。你希望我能宽容大度，眼界开阔。在任何困难和挫折面前，这份至亲的爱，都会给我力量，给我勇气。
母亲，看吧，天上是白云悠悠，身边是青山绿水，您疼爱的孙儿们正健康活泼地成长，您的灵魂可以安息了。
又是清明，又是清明，母亲，您在我心中，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