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年

那时的年

丰淳散文2025-12-01 09:12:13
那时的冬天特别冷,刚进腊月,隆冬的日子,冰凌就经常一直地悬着。春种秋收早已结束,西厢房的稻囤堆了尖,檐下挂的咸货迎着太阳闪着油光,明朗的天空底下,地里的油菜与麦苗,在冷风中安睡着,几场雪飘后,人们开始
那时的冬天特别冷,刚进腊月,隆冬的日子,冰凌就经常一直地悬着。春种秋收早已结束,西厢房的稻囤堆了尖,檐下挂的咸货迎着太阳闪着油光,明朗的天空底下,地里的油菜与麦苗,在冷风中安睡着,几场雪飘后,人们开始忙年了。
村里的屠夫,挨家挨户被请去杀年猪。刨完毛的猪,从蹄部吹气,渐渐变得圆胖肥大,横在特大的椭圆木桶上,白得直晃人眼。杀猪的人家,这天人来人往很热闹,主妇烧起一大锅油汪汪的红烧肉,煨好浓香的肚肺汤,切肉丝炒小炒,猪血汪豆腐……大碗的酒斟上来,大块的肉搛起来,左邻右舍都被请来“喝肉汤”。年的气味,在人们的口中与眼中,开始弥漫。
新鲜猪肉用盐腌上,与廊下的咸鸡鸭挂在一起,成了一道富足的风景。午后坐在院中晒太阳,不时听到炸炒米“砰”的一声,大人与孩子,同时兴奋地去舀米。拎回炸好的炒米,与糖稀做成炒米糖,冷却切块,封在茶食瓷罐里,和花生糖一起,是过年时每家都备的吃食。腊八的粥喝过,日子一天天走过来,办年货,掸尘、祭灶……已渐渐看到年三十的影子了,一切的忙碌中浸透着欢实。
竹箩里晒好的黄豆,挑出颗粒饱满的磨出雪白的豆腐,养在清水里,留待过年时的配菜。磨完豆腐的屋里热气蒸腾,“有钱没钱,洗澡过年”,全家老小,就着屋内热气洗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喝一碗浓豆浆,眉间脸上,溢着欢喜不尽的笑颜,一年的劳苦悄然退去。
要蒸包子了,通常是在晚上,几户人家聚在一起,昏黄的电灯光下,卸下大门板做面案,两旁围坐着捏包子的人,闲谈笑语里,水气升腾中,窗外的雪花飘落,屋内的包子一笼笼地出来了,诱人香气直钻鼻孔。孩子们早被撵去睡了,可哪里能睡得着?一个个活猴似地叫嚷,直到坐在被窝里,吃得小嘴油亮,肚子溜圆才罢。
过年是孩子的节日,一年的渴盼就要变成现实,怎不让他们欢欣跳跃?吃完三十早上的烀猪头,午后帮母亲炒瓜子花生,傍晚帮父亲贴对联和年画,闻着厨房里飘出的香气,兴奋得两眼发亮。夜晚的暮色降临下来了,一年中的大餐——丰盛的年夜饭陆续端上桌,敞开了吃喝,准备把一年里亏欠的油水都捞回来。饭后,孩子打着饱嗝,接过压岁钱,围着桌子开始守岁,听大人们说过年的禁忌和陈年往事,直到眼皮酸涩,吃完汤圆才允许上床,枕旁,叠着过年穿的新衣。
年初一的花船挨家拜年,滑稽的艄达子挥扇撑篙,穿红着绿的女子舞绸欢唱,锣鼓暄天里,孩子跟着花船走出好几里,衣袋内在邻家拜年所得的瓜子大糕,被泼洒一路也无察觉。初二开始走亲戚,桌上的菜,几乎每家雷同,多数是咸货,风鸡,咸鸭腿,咸排骨烧黄豆,咸猪舌,咸鱼块……吃得人一碗碗地猛喝水。之前大人在家已告诫孩子,有的精细菜,如切片的咸胗,不可动筷子,那是主家待客做样子的,吃完就没有了。饭后大人们照例打小牌谈闲话,男孩子玩炮仗,女孩子比新衣。
接下来的日子,初五迎财神,一大早放鞭炮说吉利话,重又做出一盘盘的菜,各家开始互请年酒。过年期间,新排的扬剧,一场场地上演,通常等戏开演前,在剧院外吃紫萝卜和素鸡,涮一涮过年油腻的肠胃。十三始灯,十四掌灯,十五上灯吃元宵,这天街上舞狮耍龙放焰火,虽是小年,但按大年的规矩,同样热闹。
正月十五,从北门大桥到百货大楼,从西门老市口到洼子街,热闹纷呈,花灯绵延闪烁,人流水泄不通。晚上的白塔河两岸,人山人海,五色烟花飞向夜空,河中央驶来斑斓多姿的彩船,锣鼓叮咚响彻水面,荷花灯飘在水里,船头的古装仙子,微笑着向人们撒去祝福的花瓣……
那晚,天上的一轮明月,与水中的灯影奇丽辉映,从河面吹过来的风,夹有丝丝暖意,隐约含有春风的味道。是的,热闹的年已近尾声,春天就要到了。

2009-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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