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湿了千百年的沈园
到绍兴时,正值梅雨季节。空气里氤氲着潮湿的气息,常常在不经意间,会有一缕缕清凉的雨丝泪水般地从天而降,淅淅沥沥从早到晚下个不停。雨丝细细密密的,像扯不完的线绺,在古老的小城漫天飘起,织出一幕意韵深长的
到绍兴时,正值梅雨季节。空气里氤氲着潮湿的气息,常常在不经意间,会有一缕缕清凉的雨丝泪水般地从天而降,淅淅沥沥从早到晚下个不停。雨丝细细密密的,像扯不完的线绺,在古老的小城漫天飘起,织出一幕意韵深长的帘来。绵绵细雨打在脸上、手上,心也变得湿漉漉的,仿佛随时可以拧得出水来。我带着一种怀旧的情绪,走进这细雨霏霏的水乡,走进这氤氲着诗的江南。绍兴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城。它婉约、怀旧,细雨之中更是有一种凄迷的美。人不多,三三两两的。穿行在湿润的、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耳边听着那绵软的吴侬细语,望着这绿树掩映下的黛青色的民居,很容易让人产生时空错位的感觉。依稀仿佛,我们又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代,免不了一些唏嘘感叹。
在鲁迅路下车,过放翁桥,远远地,就看到石雕牌坊上的白底黑字:沈氏园。这就是沈园了,陆游和唐琬的沈园,《钗头凤》的沈园,牵动我思绪多年的沈园?这满园的霏霏烟雨和着那近千载缠绵悲怆的幽怨,浸湿了我一路的心事。乍然相见,竟如梦中。
就像默默的爱、深深的情,沈园其实是淹没在一群江南的旧宅里,如江南的女人含蓄而静谧,没有丝毫的张扬。就这样着一身素衣,戴一顶素冠,悄然静立于江南烟雨中,湿漉漉的,散发着邈远的古意和淡淡的怨幽。恍惚间,好象是那位千载情悲的丽人正倚门亭立,望天而诉,而苍天,在为她的故事落泪。
我来了,沈园依然还活在那凄婉哀怨的宋词里。从“沈氏园”三个字下的方门跨进,就有宫墙石阶,假山断石,草屋木栏,渐渐地,就感觉到了古色古香,人就与尘世隔绝了,就像回到南宋那个时代了。身边那些老房子,看起来有些苍桑了,虽说还只是初春,那些垂满枯黄长藤的小窗口,不时传出伊人哼着的歌声。
沈园的雨一直在下,细软细软地飘洒着。我一遍遍地默念着他们的名字——放翁和唐婉,象是啜泣着他们生离死别的偈语,我愿把这千年的名园叫做“陆唐的沈园”。那绵绵不尽的烟雨,便是他们八百年前凝结的眼泪。
许是下雨之故,偌大的园里游人不多,静寂而冷清。远处,淡淡的古乐随雨飘来,悠悠扬扬,连空气里都似乎能感觉弦动的韵味,使人仿佛置身于梦幻的世界。低低的琴声,带来的是几分冰凉的忧思、几分潮湿的惆怅!沈园,你可曾有过如此的这份闲暇和从容?
经“诗境石”,过“问梅槛”,由西而东,一路走去,短短的工夫,身上就被弄湿了。就像彼时的氛围和心境。其实伞一直握在手上,只是不愿撑开,只想就这样掀起雨帘,湿湿地走进那段古旧的历史,去摸摸那个伤心的故事,到底刻着多少无法愈合的伤痕。
八百年前,也是这样的时节,但没有这迷离的烟雨,那是一个春色满城、宫柳拂墙的融融春日,放翁来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沈园的邂逅,竟成了他与唐婉绝命的宿定。一怀愁绪,几年离索,放翁把泪挥洒在这沈园的墙上。唐婉红酥手、黄滕酒,放翁他喝不下这碗曾经的山盟和海誓。我也不相信唐婉“怕人寻问、咽泪装欢”那昨日的潇洒。虽“人成各,今非昨”,终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唐婉终于难以承受了。曾经的欢颜和刻骨的痛楚,如今相逢千般的心事万般的情怀,别后“病魂常似秋千索”,终于成为了今天的“泪痕红邑鲛绡透”。“错错错”的追悔莫及,“莫莫莫”的不堪回首,放翁手拿难托的锦书,空对一腔的离愁别怨。唐婉也就在那一习秋意袭来时,化作了一片飘零的落叶悄然随风逝去。从此,这沈园的墙头又多了一阕多情的《钗头凤》,引来来往往的红尘中人唏嘘叹息;从此,这凄美的故事为沈园的绮旎风光,平添了一丝淡淡的忧伤;从此,这悲情沈园也便从他们的阕词里浸出了霏霏的烟雨,年年如斯。人们不仅将沈园作为怀念诗人的纪念地,而且还将沈园作为执著爱情的寄托。人们到沈园,除欣赏古典园林之外,更多的是去那里感受人世间的美好爱情,沈园实际上已经成了绍兴的爱情主题公园。
沿着雨丝轻轻点击的卵石小径,拾阶而上,孤鹤轩凝重端庄,古意盎然。一个人置身轩中,形单影孤,如遗世而独立,禁不住怀想起诗人的种种经历:多舛的爱情,倾危的时局,坎坷的仕途,难酬的壮志……这一切,最终都只化作一声孤鹤的哀鸣。
“宫墙柳,一片柔情,付与东风飞白絮;六曲栏,几多绮思,频抛细雨送黄昏。”面对一泓池水、缕缕柳丝,默念着萧挺撰文、钱君匋书写的这幅楹联,聆听着雨点敲打飞檐的声音,仿佛整个园内,都弥漫了一种淡淡的哀愁。此时此刻,我的心随着飘逝的雨韵陡然下沉:陆游!唐琬!在你们脚下展开的曾是一段怎样的路程?那次相逢是否也是在这绵绵的雨中?那漫天的雨丝淋碎了你们久远久远的梦,无期的滴答飘啊飘,声声送走了你们驰骋的眷恋,送得很远、很远……于是,心便如同这雨中的冷翠亭,在潮湿中呻吟着!“世事多艰,空萦战马嘶风梦;欢缘难续,长忆惊屿照影时”。
走在这八百年前越中文人墨客常会于此的江南著名园林,想象着八百年前陆游和他的前妻唐婉邂逅在映波桥畔,相对无言、空悲切的场景,想象着活在陆游诗词里的女子,就在这样的一个春日,面对着一池绿水,面对着她一直爱着的男子,却再也无法走近,是一种怎样的幽怨和不甘,我的心为这凄婉的故事痛楚着。
一句悲切的“错、错、错”是怎样的追悔,一句无奈的“莫,莫,莫”是怎样的不堪回首?诗人慨然题下这首《钗头凤》时,可曾想过这首爱情的绝唱,就让那个怨幽的女子从此郁郁成疾,终化作沈园的梅骨香魂,从此只活在他的诗词里,与沈园一起成为后人感伤的一滴泪水?
温一壶黄滕酒,千万别,别烧焦了往日季节的故事。举起的杯盏是湿的,垂落的孤独是湿的,轻轻吟颂的诗句是湿的,湿了千百年的沈园!沈园的雨,是你们千百年的泪涌啊,洒不完,飘不尽!
烟雨沈园中,我恍惚看见“美人终作土”的宋词女子,从八百年不堪的幽梦中缓缓走来,向我倾诉着她的痴情和万般怨哀。而年轻的诗人,正在沈园蒙蒙的细雨中,无声的凝望着他爱着的女子,却无缘再执子之手,泪如雨下。
一个“难”字的无奈,一声“瞒”字的轻叹,十足的女性情思的味道。无须任何与性相连的字词,一个爱情故事已然千古流传。而且,它是两个人合写出来的绝唱!
如今,被词学大师夏承焘书写的《钗头凤》就镌刻在出土断砖砌成的断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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