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上)

踏莎行(上)

守成保业杂文2025-12-03 02:25:43
如果说《鹧鸪天》更多的属于小晏的话,那么《踏莎行》就是属于大晏的。读《珠玉词》,禁不住时时停下,思忖着这个词牌对于大晏的意义何在。挽不住的时光、留不住的离别是人生最勘不破的东西。而《踏莎行》这个词牌,
如果说《鹧鸪天》更多的属于小晏的话,那么《踏莎行》就是属于大晏的。读《珠玉词》,禁不住时时停下,思忖着这个词牌对于大晏的意义何在。
挽不住的时光、留不住的离别是人生最勘不破的东西。而《踏莎行》这个词牌,那嫩绿的莎草,从来都是伴随离人的脚步,踩踏出的无尽相思,也如这春草般弯而不折,在现实重重的压迫之下,依然以柔韧的弹性悄然伸直脊梁,以近乎偏执的姿态固执地遍布人间。
大晏词,充满了对时光的留恋,对离别的怅惘。
这在词中很常见,而对于大晏来讲,则是一个神秘的谜团。
他是北宋前期著名词人,而他这个词人在当时的身份可谓权重一时,历任礼部侍郎、枢密使、参加政事加尚书左丞,庆历中拜集贤殿学士、同平章事兼枢密使、礼部刑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永兴军、兵部尚书,封临淄公。晏殊历任要职,更兼提拔后进,如范仲淹、韩琦、欧阳修等,皆出其门,又提拔过孔道辅、富弼等人。
因知他这样的资历身份,所以在读《珠玉词》时看到满纸“无可奈何”之愁时,曾很是诧意了一下。
然而沉思细想,宦海沉浮中的人,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在政治风云突变的险风恶浪里能稳动不倒已是不易,有抱负有追求的他,正处盛世,简拔贤才,一力想把国家经营的更加强盛而壮大。然而事难隧人愿,理想与现实的巨大的落差人力无可挽回。而作为宰相的大晏,很多事情不能直抒胸臆,只能隐约婉转、吞吐曲折地表现出来,这就形成他词风珠圆玉润、深婉含蓄的风格。
另一方面,因为有所寄托,可能很多事情是借此言彼,这是从《离骚》里借香草美人表现理想的另一种方式。因此男女之情,可能写的是宦海友情,政治上的同道者;而离别之声,也可能是政治沉浮的折射。
只是“当时已惘然”,更何况在几百年之后,仅是臆测而已。
不过叹挽之情古已有之,无论多伟大的人,在时间的长河里也不过尽力激起浪花,让后人撷取,谁也无法与时间抗衡,这是无论伟人还是寻常百姓都会有的共同感受。作为词人的大晏将这些写入词中,也就有了“无可奈何”之叹:
“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
翠叶藏莺,珠帘隔燕。炉香静逐游丝转。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
晚春时节是一年中最有生气而又最无情的季节。一春的艳丽都已随风逝去,当初的新绿已然苍老,就似回首青春时,那溢满生命汁液的韶华已被岁月席卷一空,留下的是时光里沉淀下来的光和坚硬的色彩。
就似那条红飞紫漫的小径,如今零落着片片点点微红,那么多的花,或委于泥淖,或丰盈成果实;而在心灵的郊野,那生命本原的绿色却逐渐阴蔽了生活,苍绿遍野。
于是但见高台附近,树影阴阴,日光分明已灼热,将叶子炙烤得敦厚起来,那清凉的树荫,就是这样成千成万叶子,承受着阳光又阻隔着阳光。
绿树映楼台,是景色中最为寻常而耐人寻味的一处。树犹不同,楼台造型各异,每一处都是自然与人工的偶合,而每一处又都这样浑然天成。
杨花柳絮永远是送春而去的使者,当杨花漫天飞舞之时,也意味着一春花事已了,这轻薄无羁的白色飞花赶来送别。因而春风不禁止它萦回在春末的傍晚,匝地飞旋着春日最后的舞蹈,“柳丝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因无才思,所以散漫,所以任性,乱蒙蒙地拂在行人的脸颊上,痒痒的;还有衣襟上,拂不去挥不开,是留恋春天的感觉吧。
下片将镜头拉近,翠叶写室外,绿荫已浓至可以藏住黄莺儿的身体,因而一片绿意里,只听得啼声婉啭,“花影不离身左右,鸟声只在耳东西”,那片细碎零乱的鸟声里,室内人又在做什么?
“珠帘隔燕”,帘幕低垂,隔绝了梁上燕子穿入室中,那片鸣啼声中,也有燕子焦急的呢喃吧。
那么室内主人又在做什么呢?镜头拉得更近,只见一炉清香,香烟袅袅,笔直地上升。然后有游丝于空中悠扬,那炉烟在游丝的招惹上,终于曲萦发散,轻缓地随着游丝飞荡,渐淡渐隐,无声地消失了……
“静”与“逐”的组合,将室内清寂的空气描摩的出神入化,仿佛没有气息可以吹散遥远般的静,仿佛睁眼即可看见炉香与游丝缠绕的媚态。有“逐”这个急切的动词,却更衬托出静,大晏炼字的功力可见一斑,更让人感佩的则是他的情致和趣味。没有一定的档次,如何能提炼出这种境界。
然后,结尾再次跳开,终于写到主人。他刚从一场愁梦中醒来。
人往往有这样的苦恼,越是叹息光阴流逝得太快,越是怕它走,就越在这种叹挽中沉沦,这是生命的沼泽,越是挣扎越是被它吞噬。因而叹息时光不在,也只能借酒浇愁。春日的酒,与春天一样醉人,又与春天一样,被饮下,被消化,了无痕迹,徒增时光流去的怅惘。
在这种情况下,即连做梦,也带了伤感的情绪,蒙上了愁丝。午时小酌,醺然而睡,醒时已是日暮,那千古不变的夕阳,正映照着今时朱红的门,庭院深深,此时此刻,有我有院落,千古之前,夕阳照彻此处时,是何种情形?千年之后,这里又会是什么样子?
当梦醒时,终究仍是若有所失的怅惘,永远萦回在生命的长河里。
其实就诗词中的感情而言,在词的发轫之时,不过随手写下,付予唱者助兴而已。想来在各种场合下有各种主题,离别宴席上,有翠袖红巾,就写写儿女情长,虽贵为宰相的晏殊恐怕也不能免俗,因而离愁别恨入大晏词,也是可以理解的,应景而已。
然而,这更可看出文人修为。随手写下,没有修改润色的功夫,全是急就章,自然更能反映出作者的艺术修养。
接下来这首词,实在没有什么可让人警省之处,可是它的缠绵情致,就是让人放不下,于是抓了来,暂且放在展示台上晾一晾:
“碧海无波,瑶台有路,思量便合双飞去。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阔知何处?
绮席凝尘,香闺掩雾。红笺小字凭谁附?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
大晏词没有长调,全是小令,这一方面是由于宋初词制尚未成熟,另一方面也说明当时词并没有担当起一个时代文学形式的任务。况且大晏,以他当时的身份,写词不过遣兴,比不得与他同时代的柳永,仕途艰难,把词当成生命的倾诉,才始创长调——如《戚氏》。
这首小令写的是离情,而且明显是男女之间的离情。
标签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