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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历年十月,我辞退了学校的工作。原因之一便是母亲自家乡寄来的一封电报。里面的事情,也说得不清不楚。只是说老家的祖屋要便卖,二弟家贤又是个软性子做不了主事人,让我回乡一趟。二弟家贤与我是同胞异父的手足兄
旧历年十月,我辞退了学校的工作。原因之一便是母亲自家乡寄来的一封电报。里面的事情,也说得不清不楚。只是说老家的祖屋要便卖,二弟家贤又是个软性子做不了主事人,让我回乡一趟。二弟家贤与我是同胞异父的手足兄弟,母亲在再嫁之后,便怀上了二弟。继父是个木匠,为人勤恳实在,对母亲也好。只是年前,因为一场重病离开了世间。在我的幼年里,对于父亲的印象极淡,只知道他以前是个唱戏的。
再详细点,但无所知了。
对于父亲的事情,母亲绝口不提一字片语。
再后来,家里又多添了两个妹妹。
在顾家,男的越大越发俊秀,而女儿却是反之。
记忆里,母亲嘴里常叨叨道:“都是唱戏的命,坏种!”那个时候,我还颇为不解。直到有一次见到父亲的照片,泛黄的纸片上站着两个男人,仔细辨认之下,不难找出那个将我带到这世间上的男人。
他同我一样,有着浓厚的眉毛,还有一双似笑非笑的淡薄眸子,只是五官显得比我更为英俊一些。那个时候,父亲仿佛才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头乌黑垂顺的长发,手里握着把折扇。这个男人天生就是吃梨园行饭的人,哪怕就是这么静静得站着,也有一种芳菲待尽的感觉。
我渐渐明白,母亲以前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了。
相片的边角,已经有些腐朽,我翻过背面看到一行苍劲地小楷:光绪丁酉年,秋,与父摄于自家小院。知秋。
当时家族中流传着这样一段晦涩而暧昧的传闻:父亲的婚事是祖父一手促成的,在新婚的当夜,父亲丢下了还是新娘子的母亲。跑到祖父门前,跪地哀求着祖父。那一夜祖父屋子里的灯亮了一夜,父亲在门口也跪了一整夜。同时亮着灯的屋子的,还有当时作为新娘的母亲。
在窃窃私语的嘲笑声中,不难听出父亲当时对于祖父的爱慕之情。
第二年,母亲便怀上了我,而父亲也理直气壮地离开了家。
他不爱眼前的女人,他的爱是一种羞耻和秘密。
听老人说,当时身怀六甲的母亲,曾经想过要寻死,被祖父自河里救了上来。祖父当时,只对母亲说了一句话。
从此以后,母亲再也没有寻死觅活过了。
只是,谁也不知道,当时祖父说了什么。而母亲亦守着这个秘密,一直到将它带进了棺材里。
民国十一年,我回到了阔别了七年的故乡——观桥镇。到了之后,我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选择了在一处旅店暂居下来。抵达的时候,已然是深冬季节。天气又阴暗,沉沉得似蒙上了一层灰暗颜色。苍黄的天底下,放眼望过去,整个镇子,竟生出了一种荒城的凄凉感觉。
我的心,不禁打了个突兀,这与我记忆中的故乡相差甚远。
这根本不是我记忆中,鲜明鹅黄的观桥镇。这是一笔带过去葡萄灰的死城,它不沾一丝人气。
我简直说不上来什么情绪,也许它本该就是这个样子。
只是我自己的心情改变了罢。
老板是个与我年龄相仿的中年男子,一身深灰色的棉袍,与这个镇子的颜色一般。他看着我微微笑道:“刚从外省来的吧?我这里不包早饭和晚饭,只做一顿中饭。饭要另外加钱,晚上烧火,也要另外加钱。你要是觉得合适,楼上有厢房。”
我付了钱。
店小二领着我上楼,直到到了二楼,转身朝一个拐角过去。
比起掌柜利索的嘴皮子,这个小二似被锯了嘴的葫芦,闷不吭气的样子。我叫他,他也没有什么反应。我索性挥手上让他下去了,自己坐到了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窗外是一片茫茫白雪,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刚刚停歇下来的雪白,又飘舞了下来,比起之前又要细微上许多。
身子往床铺上一躺,隔着厚厚的外衣,便沉沉得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往家中返去。母亲早已经等在了门外,看着我脸容上,渐渐露出一丝欢喜之色。站在母亲身边的,还有一名年龄尚小的女孩子。她低垂着头,不肯露出脸庞,我只看到她身上穿了一件桃红色的碎花短袄,配着底下一抹葱绿色的棉裤子。一见了我,只是低低地开腔道:“相公,你回来了。”
声音细得若只蚊子,但我还是听到了她的话。
我一脸不解得抬头看着我母亲,母亲只是笑。又解释着说:“这是我给你找下的一门亲事。她叫:春儿。”
直到进了屋子,她还只是站着,仿佛其中一件家具一件摆设,没有生气的。母亲叫我坐下、歇脚、喝茶,只是不提搬家的事情。而春儿她忙碌着,给我们添茶水,搬凳子,只是不说话。
母亲今年也该五十有二了,可是看上去气色极好。闲谈之间,母亲忽得提起了那两个早夭的姐妹,说着说着,竟也哭了起来。我一个男子汉,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将母亲的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手掌之间,一面摇撼道:“以后,继承香灯的大任,就交给我和家贤了。”
此言一出,母亲凄凉的脸容上,多出了一抹笑意。也算是破涕为笑了。一面拿眼睃了一睃那个叫春儿的女孩子。又拉过我的手心道:“今晚就住下来吧。陪我说说话。”
我只得答应下来。
抬头之间,瞥见那个叫春儿的女孩子的脸庞上,竟然微微一红。
夜深,春儿持着一盏油灯来到母亲的屋里,对着我低声说话道:“相公,夜了。该睡了。”
母亲看着我,又看了一眼她道:“我也乏了。有话,留着明儿说。”
道别了母亲,我走出了屋子。春儿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亦步亦趋。一双裹足的小脚,踩在一双绣鞋里,踩在雪地上,一脚一个浅印子。我开口道:“你多大了?”
“相公,我有十五了。”
“别叫我相公。”
她愣了一下,问我:“那我该叫什么?”
我也不知该让她叫什么,又道:“你还是叫我相公吧。”
回到我从前住过的屋子里,一切的旧摆设都还没有改变。书架上依旧搁着一些从前的书籍和绘本。还有一件旧的褂子,仍然搁在藤椅上。那个缺口的茶杯还在,记忆犹新。仿佛我从未离开过这里似的。春儿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喃喃开腔道:“相公,婆婆说你迟早是要回来的。所以,让我每天都把屋子打扫一遍,好让你回来的时候,看到这间屋子,还和你从前住的时候一样。”
我说:“睡吧。”
看到灯光里春儿的脸庞似乎更红了一些,她伸手去解我衣襟上的扣子,这一次,我竟没有拦她。
第二日,雪停了。出了屋子的门,便见到了昨日不曾出现的二弟。他戴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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