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着幸福

凑合着幸福

凫卢貂小说2025-06-23 07:05:19
如果在黄土地里打闹嬉戏也算得一种游戏的话,我和孙川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游戏中度过的。不过,我们更愿意叫它“在土里洗澡”。与此相对应,我们的父辈正在黄土里耕种,将来,将来还要像爷爷一样在黄土里埋葬。要高考
如果在黄土地里打闹嬉戏也算得一种游戏的话,我和孙川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游戏中度过的。不过,我们更愿意叫它“在土里洗澡”。与此相对应,我们的父辈正在黄土里耕种,将来,将来还要像爷爷一样在黄土里埋葬。
要高考那年,孙川告诉我,他将来也要在黄土里埋葬。他,缀学了。我很严肃的问他为什么。他顽性依旧,说:“我对这片黄土地爱的深沉。”我再三逼问,他才说出了实情:失恋使他万念俱灰。
他的恋爱史不是波澜妆阔的那种,也没有太多的风花雪月的浪漫元素。简言之概括就是,他和她同班,上学路上又同道,相互交流多了,彼此倾慕渐而爱恋。她,家境好,性娇,时为小事而泣,他不耐其烦哄之。高中三年,在题海战之空隙,他执她之手,励其学习。他更期与她偕老,相约共进同一大学。她当然是出于负责的态度诚惶诚恐将此事报呈父母,不但不允,而且要她与他一刀两断。他闻讯,以厚礼卑词请见她之父母,诉说其情深意切,伏乞成全抑或给予观察考验之机会,亦不允。他问缘由,回复老套:早恋不成熟,恐伤害彼此。他不服,旁征博引以理驳之。再问其由,她父亲怒而答之:门不当户不对,生活习惯处事态度各而有异。我虽知你有奋发有为,然谁人不想生活更上一层楼?闻此言,彼此蓦然,她从父之言,他呜咽哀绝。
不知是借题发挥,还是悲观效应,孙川还从那话里悟得言外之意:咱父母侍奉黄土是为农人,而人家已然跳出农门,不踩黄土几载,今飘飘然,思青云直上。而我们,依旧在黄土里挣扎。
我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说,你们的交往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他问我:“美丽的错误吗?”我说:“就像在你们家那发黄的土坯房里挂一幅华贵的西洋油画,刺眼的荒唐”。
“有什么啊,不就是当了一回小学校长吗,住着的房子还不是矗立在这片黄土上”?
我说,教师与书打交道,不和土打交道,所以可以脱去那黯淡到发黄,发黄到让人自卑的土气,何况后面还带个“长”字呢,你不觉得土色和紫色是无法搭配的吗?
他说他明白了,不过依旧坚持了他放弃“脱土”的唯一机会——高考的想法,理由是如果人生最美好的事非要以功利的心态来实现的话,他宁愿放弃这虚伪的美好。
后来我去上了大学,而他在家里以他独特的方式在坚守中实现着我们共同的理想。我第一次打电话给他时问他是不是在接过了父亲手中的梨,是不是在黄土里重耕爷爷没有实现的梦。他说他接过的是师傅手中的瓦刀,立志要实现爷爷没敢想过的梦。电话那头的他兴奋异常,而且故作神秘的不愿过多言及关于他的一切,只是提醒我宁弃他乡万两金,别舍家乡一掊土。
大二那年,父亲在电话里说,西房屋檐下那窝燕巢里添了新口。寒假,我终于奈何不了故乡对我深情的呼唤,决定回一次家。火车过宝鸡峡时,看着苍黄的黄土山,倾听着那沟壑纵横的村落哭诉着的故事,回忆起火车绑架我走过的一个个不属于自己的繁华,站台上清脆的高跟鞋终于踏痛了我的心,想哭。又颇不怀好意的想象着孙川现在的境况:比以前更黑了,轻微驼背,沾满泥巴的裤腿挽上了膝盖…….
回到家听父亲说孙川结婚了,第一天就去了他家。见到他红光满面的幸福的憨笑,终于颠覆了我的想象。我问他神秘的梦藏在哪里。他提起了瓦刀,像关羽挥起偃月刀般的自信。指着头顶上那两层小洋楼,我惊愕的看着,有黄土一样的实在与伟岸。他问我,爷爷辈不敢想吧,农民也能住楼房吧?我只得频频点头。
喝酒时,我说既然结婚了就得让兄弟一睹搜子芳容。他说,不用看了,在厨房炒菜呢,黄土上成长的女人跟咱们一样中用不中看。我说,不中看的可入不了你的法眼。他说还算凑活吧。他说话时总也掩不住幸福的憨笑,我说:“生活可不能凑活,婚姻更不能凑活”。他告诉我,后来还发信息试图与以前的她取得联系,可是她从来就没有回复过,结婚之前觉得生活没了希望,凑活着过吧。结婚后没想到这一凑活反倒凑活对了。就像我们的父母辈,不知爱情是何物,结婚时媒妁之言一凑活就白头偕老了,他们没有那么多浪漫的离奇的故事,只有相亲相爱的生活。反而是那些盛产爱情的都市男女们从不凑活却有那么多支离破碎,不是吗?
后来见了孙川的媳妇,与以前孙川追过的她相比,说不上谁更好,只是多了谦少了娇,显然是更适合他的。给我印象最深的也是她那或是幸福或是乐观的微笑,那微笑里传承着黄土大地的广阔与善良,而这不是能凑活出来的。
那段时间我冒出了个想法,我也要去寻找那真正属于自己的的能像他们一样“凑活”的幸福,沿着那绵延在浑厚的黄土山里的可爱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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