莼鲈之思
耳畔传来了马思聪的《思乡曲》,不由得思念起故乡来。随着那惹情牵绪的悠悠旋律,我仿佛又回到了那生我养我的地方,眼前浮现出熟悉的那山、那水、那物、那人……“思乡”并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思”的对象往往是很
耳畔传来了马思聪的《思乡曲》,不由得思念起故乡来。随着那惹情牵绪的悠悠旋律,我仿佛又回到了那生我养我的地方,眼前浮现出熟悉的那山、那水、那物、那人……“思乡”并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思”的对象往往是很具体的。或者是村边那条小河和河上那座小桥,或者是留下你童年旧梦的那几间老屋和屋上烟囱冒着的炊烟,或者是你门前那棵老槐树和树上那个鸟巢,或者是你老爷爷老奶奶和他们讲的故事……但在我,时时思念的却是故乡的食物,是把我喂养大的农家饭食,那浸染着童趣的荒蔬野获。
去冬,有机会与柴永广、尹淑伦等几位潍坊老乡兼老同学在北京一聚,席间说话的主题始终没离开故乡的吃食。那富有地方特色的家常饭菜,那只有故乡才有的各色小吃,一回忆起来就使人满口生津。面前一桌子京菜不能说不是美味佳肴,但使我们口齿留香的仿佛不是以箸夹食的这些菜肴,而是回忆中的那些故乡食物。
人是吃着饭长大的,打小吃的什么饭、就的什么菜,自然留有印象;而故乡吃食的鲜明特色尤使你难以忘怀。这种对故乡食物特有的情结,是人人有之的,不光现在的人有,古代的人也同样有。
晋朝有个姓张名翰字季鹰的人,在齐王司马冏帐下为官。“翰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遂命驾而归。”这张翰,想起故乡的美味食品,丢下官印就跑回家去了,可见家乡食物对人的吸引力是多么之大。这故事很有名,《晋书?张翰传》和《世说新语》都有记载,历代文人墨客津津乐道,以至成了一个成语——“莼鲈之思”。
这成语原出于张翰对故乡的莼菜羹、鲈鱼脍的思念,其意思则变成了思乡之情,不一定是思念故乡的食物,凡对故乡的思念,都可说是“莼鲈之思”。而我这里用这成语作了本文的题目,却是仍用其原意。当然,我的故乡没有莼菜和鲈鱼,而有的是,下面将向你一一道来的一些家乡食品,一些吸引力并不亚于莼鲈的家乡食物。
家乡饭食
“功勋食品”——煎饼
我问久居北京的柴永广老同学兼老乡:你最想吃的故乡食物是什么,他说,是“煎饼”。他每年都要托人从故乡带来不少煎饼,他吃着比什么都香。现在大商场里也能看到用塑料纸包装得很考究的煎饼,他可能觉得这样的煎饼不地道,不如从故乡带来的能使他吃出那种特有的故乡味。
其实,在我小时候煎饼是我们那里的“家常便饭”,是老百姓的当家饭食。当时农民穷,吃不起细粮,多吃粗粮,而煎饼是用粗粮做的,高粱、谷子、苞米、地瓜干,只要是粮食,就能做煎饼。这些粗粮用来做窝窝头,不好吃;做成煎饼,就吃着顺口了。可以说煎饼是“粗粮细做”的一种农家饭食。
做煎饼不叫“做”煎饼,我们那儿叫“摊”煎饼。小的时候我经常帮着大人推煎饼磨,对摊煎饼的全过程至今还记得,每当回忆起来,就会把我带入幼时的情景,平添些亲切温馨的感觉。
当年,我们那儿有两种石磨,一种叫“旱磨”,两扇磨接触面有“磨膛”,中间空,周围是“磨齿”,磨面用;一种叫“水磨”,无膛,接触面都是齿,专用来磨煎饼糊。旱磨不是家家有,而水磨,差不多每家“天井”里都有。在天井的一角,用砖石架起箅梁棍样的“磨床子”,有半米高,上面架着石磨。这天要摊煎饼了,把头天就泡上的杂粮用盆子盛了坐在磨顶上,磨床子下面放上接糊专用的“煎饼盆”(因是红陶盆,也叫“红盆”),两人抱着“磨棍”把磨推转起来,其中一人边推边用勺子把带水的粮食舀到“磨眼”里,“煎饼糊”就从磨缝里源源不断地流到红盆里。若嫌糊太粗,就在磨眼里插一两根“磨筹”(高粱秸的一节)。磨煎饼糊我们叫“推煎饼”,是一种很艰苦的营生,我小时候常抱磨棍帮大人干这活。天不明就起来,推着磨棍绕着磨一圈一圈地转,既累人又枯燥无味,得从清早推到东南晌才能推完。
推下一部分煎饼糊,母亲就从红盆里把糊舀到“二盆”里,就支鏊子开始摊煎饼了。我们那里,差不多家家都有两种鏊子,一种叫“饼鏊子”,较小较薄,鏊面不光滑,不擦油,燔面饼用;一种叫“煎饼鏊子”,大,厚,沉,一个人提不大动,鏊面光滑,用时擦油。鏊子的特点是三条腿。小时候大人常叫我们作一些带有智力游戏性质的算术题,有“板凳鏊子”问题,如“板凳鏊子三十三,一百根腿朝着天。鏊子板凳各多少,你要算对是神仙”等等。
三条鏊子腿支撑着鏊子面,鏊子底下续进柴火,等把鏊子烧热就开始摊煎饼了。只见母亲盘腿坐在鏊子边,先把鏊子面抹了一遍。抹鏊子的东西我们那里叫“油耷拉”,是多层布纳成的厚厚的布块,浸透了油,是用来清洁鏊面兼给鏊面上油的东西。有人说这东西是放在摊煎饼人的脚上的,这是开玩笑了,其实是放在一个有油的碗里的。鏊面上抹油后,就用勺子舀一勺煎饼糊到鏊面中央,然后用“煎饼筢子”把糊由里向外一圈圈均匀地摊到鏊面上。摊煎饼是个技巧活,我们那里早先说媳妇得先问问会不会摊煎饼。这活难就难在把煎饼糊薄薄地均匀地摊在鏊子面上。我曾试过,不是都刮起来,就是留得太厚,不成。把糊摊在鏊面上后,就用一张烙好了的煎饼盖在鏊子上,停一会儿,趁这工夫续续火,用勺子搅匀煎饼糊,做好摊下一张的准备。眼看煎饼熟了,先揭下上面的一张,在“盖垫”上码好,再把已经翘了边的那张小心地揭下来,接着用油耷拉抹一下鏊子,再摊下一张。就这样,一张一张地摊下去,盆里的煎饼糊越来越少,“盖垫”上码放整齐的煎饼越来越高,往往到下午才能摊完。一次摊的煎饼摞得有大半米高,像我们家人口不多,能吃十多天。要是不烙干煎饼,就那样摞着,用湿布盖着,十天半月的,也干不了,也坏不了,吃时叠起来一馏就行了。
房子多的人家有专作摊煎饼用的屋子,叫“煎饼棚子”,一般人家就在正间里锅灶前摊。鏊子腿太矮,鏊子下面的空太小,又没有走烟的设备,摊起煎饼来不断冒黑烟。我们家乡连着满洲大炕的正间都是胡黑胡黑的,墙黑、地黑、屋笆黑,这都是摊煎饼呛的。经过差不多一天的时间,煎饼摊完了,剩下一大堆灰,地面烧得热热的。母亲就把几个生地瓜给我埋在灰里,到了时候,就成烧地瓜了。我们那地方说地瓜“煮的熬的,赶不上烧的”,这摊煎饼的副产品烧地瓜,能与当今城市大街上的烤地瓜媲美,是对帮着推煎饼磨的我们小孩子的最好的奖赏。(地瓜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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