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水牛·爷爷
结束“大集体”生活之后,终于不用为了吃饭而挣“工分”,公社社民终于可以独立自主创业。一个年头下来,爷爷口袋里竟也略有盈余。那时家里也分到了几亩地,爷爷和父亲一商量,便从外地买回来了一头小水牛。据说当时
结束“大集体”生活之后,终于不用为了吃饭而挣“工分”,公社社民终于可以独立自主创业。一个年头下来,爷爷口袋里竟也略有盈余。那时家里也分到了几亩地,爷爷和父亲一商量,便从外地买回来了一头小水牛。据说当时小家伙刚买回来的时候非常调皮,脾气暴躁。这家伙好斗,壮实的身板加上无坚不摧的尖角,在村庄里基本上没有对手,自然就没少挨邻居的骂;还好吃懒做,关在圈里饿了便哞哞直叫,但就是不愿干活,教它干活时它拖着犁耙硬往田坎上走,气的父亲直喊要把它卖掉,是爷爷的坚持才把它留了下来。后来爷爷和父亲联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调教成功。一年之后,它做了母亲。令人奇怪的是,做了母亲之后,坏脾气的它温驯了许多,对村里的其它水牛不再充满敌意。从此,家里的那几亩地全靠它的辛勤耕作。犁田耙地,它是样样精通,令邻居们好生羡慕。
打我懂事起,当我面对这头比我二哥还大、跟我大哥仿佛年纪的老牛时,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小时候,我偶尔也会牵着它去吃草,它时不时地会用它那粗大的舌头舔我的光脚丫。
它好像天生就是个游泳高手。到了夏天,我们兄弟仨都会邀上些小伙伴,把它带到离家一公里外的那条小河。一到岸边,三伏天的气温使它迫不及待地跃向河里,一来凉快,二来少了许多蚊虫叮咬。这时,我和小伙伴们也会迅速褪去衣裤,奔向河里,大家互相击水嬉戏。在绿水青山的环抱中,我们玩的很是惬意。老水牛此时便会静静地浮在水面上看着我们,嘴里不停地在“倒草”,一副十分满足的样子。
约摸到了七八岁的光景,终于要去上学了,由于要住在学校,只有周末才能返家一次,与老水牛相处的时间便少了许多。但每到暑假,碰到好天气,我们便会跟着爷爷去放牛。那时,我总是坐在牛背上,一到歇脚处,爷爷便会教我们唱《担子担上天》、《卖花线》、《走西口》之类的歌。爷爷拉着二胡,我们一群孩童都跟着爷爷放声唱。那时我们完全不懂歌词里的意思,只知道唱完就笑,林子里充满欢声笑语。每到此时,爷爷便会手捋白须,哈哈大笑,随后吧嗒、吧嗒地抽上几口水烟,悠然自得。
在我的印象中,老水牛是一直和爷爷在一起的。
小时候,吃饭时我坐的是家中的“正位”,那时非爷爷打的饭我不吃。爷爷总是帮我打一点饭,然后夹满一碗的菜。两个哥哥对爷爷的偏心很是不满。其中一个就用手指指着天花板对说:“老弟老弟,你看天花板上有老鼠!”出于对老鼠的恐惧我马上眼望天花板并瑟缩着身体赶紧会问“在哪里?在哪里?”两位兄长这时会异口同声慢悠悠地说“这么慢,早跑了!”正当我缓过神来准备放心饱餐一顿时,发现碗里的鸡鸭鱼肉早已不翼而飞。问其“肉呢?”答曰“老鼠拖走了!”爷爷笑而不语,那时我真是恨死老鼠了。现在回想起来还十分有趣,只是那时不知道做小弟的被做哥哥的给忽悠了。
爷爷还是一个风水师。小时候我就发现爷爷房间里有很多书,书页上密密麻麻地写满繁体字,全是用毛笔所写。爷爷说这些书是先贤十三世祖达伟传下来的,后来其间历经九代单传到爷爷这已是二十二世。记得有一次,爷爷很感伤地对我说,这些东西,日后将一无是处。父亲自是不会去传承这门学问的,我们兄弟在新时代唯物主义思想的教育下,早已将那些东西视为封建迷信,更是不会去接触了。在我记忆中,平日里来找爷爷写神帖、挑日子办喜事的人很多,爷爷也乐于助人,从不主动向人要钱,给多给少随人意愿。爷爷年轻时,有许多人邀请他去“跑江湖”,说凭爷爷的本事不愁没饭吃,爷爷说他学这一是不愿意看到祖宗传承下来的技艺在他手上失传,二是与邻里人方便,他是不会把它当成谋生工具的。当然也有人怀疑过爷爷水平的。有一次,一位堂叔在一名外地风水师的授意下想为父辈的一块墓地立碑,出于对爷爷的尊重,在开工前那位堂叔还是请教了一下爷爷的意思。爷爷说,年辰不好,不合堂叔家的儿辈生辰八字,最好是年后再动工;若执意立碑,堂叔家下一辈必会出“贼”。堂叔当时听了很不高兴,破口大骂“你家才出‘贼古’呢!”爷爷手捋白须,笑而不语。那位堂叔随后立即着手立碑,多年过去后,他家也煞是兴旺发达。在我十一岁那年的一天晚上,那位堂叔的大儿子趁着我父亲和母亲外出未归之际,闯进了父亲的卧室,撬开了抽屉,拿走了我父亲当时所有的积蓄。在我儿时的记忆之中,这是我家所经历的一次重大劫难。在得知是那位堂叔的儿子所为之后,堂叔据理力争,父亲没有报案,只是带着大哥默默地一路追赶,终于在去三明的火车上将那位堂叔的儿子抓了回来,父亲大半辈子的积蓄却已付诸东流。为防祖上代代相传的技艺失传,爷爷在他六十大寿那年收了一名张姓男子做关门弟子,爷爷向倾囊相授,奈何受其自身知识面所限,加上其人好喝酒,虽倾尽全力相学,最终亦不过得到爷爷的一半修为而已。后来,年事渐高的爷爷把他的罗盘和那些写满繁体字的书籍一并赠送给了他。
在爷爷的晚年,他总爱站在家门前的那小山坡上看夕阳,偶尔发出叹息声。我曾问过他为何会这么感慨。他说现在的他就像那夕阳,随时可能下山。他还说要为他自己找一个风水最好的墓穴,因为他将来要保佑他的儿孙。爷爷在感叹自己可能时日无多了,我却不以为然,因为那时爷爷虽已年逾耄耋,但身体蛮好的,还算硬朗。
记得那年端午节,我特意请假回家陪家人过节,却没有想到这是我和爷爷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也是所见爷爷的最后一面。吃完饭后,我便匆匆离家准备参加中考。就在中考前几天,一生淡然的爷爷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悄无声息地撒手人寰,甚至没来得及为自己留下墓志铭。爷爷去世时面目安详,一如他在世的时候。
爷爷去世后,儿孙们终究没有遵循他老人家的意愿,把他葬在他生前为自己选定的那个墓穴。十年之后,奶奶带着对爷爷的思念,驾鹤西去,她的儿孙们把她和爷爷葬在了一起,让他们双宿双飞。
家里的那头老水牛在爷爷去世之前,已经为我家生了十来头小水牛了。就水牛而言,这实属罕见。自从爷爷去世后,老水牛终于不再生产,也许是它真的老了。
就当我在外求学时,终于有一天,家人来信说家中那头老水牛已经卖掉。想到老水牛勤勤恳恳为我家耕作了近三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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