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槐树

故乡的老槐树

伊戚散文2025-05-05 09:39:20
在我的故乡,有一棵老槐树,它老得只剩下了半张树皮。它低低地弯着腰,人站在下面,一抬手就能摸到它的枝叶。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在它的脖子下面支了一根木柱,以免它把腰弯断。说起老槐树的年龄,就连村里八十多岁
在我的故乡,有一棵老槐树,它老得只剩下了半张树皮。它低低地弯着腰,人站在下面,一抬手就能摸到它的枝叶。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在它的脖子下面支了一根木柱,以免它把腰弯断。说起老槐树的年龄,就连村里八十多岁的老人,也不知道,每次问起,他们总会说:“我小的时候,它就是这样。”
听村里的老人说,有一年的雨天,一道闪电击中了它,把它劈成了两半,一半慢慢枯死了,另一半还活着,只是一年一年地弯下去,一直弯成现在这样。到底是不是这样,没有人说得清,老人是听更老的老人说的,也就这样说给孩子们,孩子们长大了,老了,又这样说给下面的孩子,一代又一代,老槐树的故事流成了一条延绵不断的河。这简直是一个神话,可村里却没有人觉得这不是真的。
我的故乡是一个很小的山村,要走上十五里上坡路,再走上十里下坡路,才能看到它。一进村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老槐树。远远望去,它就像一条腾飞的巨龙。首先看到的是它向外伸展的两根树枝,那是龙爪;再走近一点,就能看到龙头了,就在支柱的前边,它使劲地向天空翘着,大张着嘴,仿佛把太阳当成了龙珠,要飞上去把它吞进口中一样;走到它的下边,就像进了一个桥洞,抬起头来,能看到它黄色干枯的皮肤,这是因为它常年这样弯曲着,背面照不到阳光,一年又一年,树皮变得又干又硬,一块一块的裂开了,这不正像是龙鳞吗?
小时候,一到夏天,我就常常爬到老槐树上去玩。老槐树就像一个从来都不生气的老爷爷,任凭你在它的身上爬上爬下。我根本不用多大力气,就能沿着它弯曲的腰,像上台阶一样爬到它的背上。它的背是平的,就是躺在上面睡觉也没有问题,可是我从来也不敢在它背上睡觉,害怕真的睡着了,会从上面掉下来,不过在它背上跑来跑去,我是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其他小孩也是这样。我们就像一群小鸟一样,在老槐树繁茂的枝叶间渡过了满是笑声的童年。
坐在老槐树的背上看太阳落山,那是再美不过的事情了。强烈刺眼的阳光,被一层一层的树叶过滤了,流进老槐树的树叶间的时候,已经变成柔和红润,树叶反射的阳光,像一个个精灵,挂在枝叶间叮叮当当作响。树枝上满布的苔藓中间,也蓄满了阳光,让人忍不住想伸出舌头去尝一尝。当然还有蝉了,它们的叫声,在中午还是懒洋洋的,到了黄昏,好像是被像泉水一样清凉的晚风吹醒了,变着花样地欢唱,活泼顽皮多了。晚风送来了泥土和炊烟的气味,太阳落山了,天色暗下来了,可是还是要在老槐树上坐一会儿,等下田的大人回家。
铜铃清脆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那是老黄牛迈着缓慢的脚步,从田里回来了。在老黄牛的身后,走着背着一捆草或者扛着一柄锄头的大人,他们宁静而满足的笑容,照亮了他们像黄昏的天空一样浑厚的脸色。四伯家的老黄牛走到老槐树下面就停了下来,等四伯把它拴好回去给它提水喝的空挡,它就耸起尾巴哗啦啦地拉起屎来,牛粪落在地上摔成了千层饼,立刻就有青草的润涩味升起来了。四伯提来了水,老黄牛看了坐在树上的我一眼,就埋头大口地饮起来,那声音就像把石头扔进很深很深的湖里,牛的身体有多深,有谁知道呢?四伯看见我,大声嚷起来:“这么晚了,还窝在树上不回家,捣蛋猫,快下来。”
我离开故乡已经有十八个年头了,故乡有那么多的树,老槐树是我最喜欢忆起的一棵,闲时也常和父母聊起。父亲说:“千年松树万年槐,老槐树是故乡的根,是故乡的魂。”不只是我小时候在老槐树上玩过,就连父亲,四伯,以及那些早已逝去的故人,也都在老槐树上爬上爬下渡过了童年。每次回到故乡,我都要绕着老槐树细细地看轻轻地摸,我是早过了爬树的年龄了,老槐树的皮肤也越发地干枯粗糙了,但是看着村里的小孩子像我小时候一样,把老槐树当作最亲密的伙伴,在它身上无忧无虑地玩耍时,我又觉得,老去的只是我们,老槐树依然年轻,依然枝叶繁茂。
有一年夏天,我回到故乡,发现在老槐树的肩膀下面,多了一根支撑的木柱,那高昂的龙头,也不见了,我有些悲伤。四伯背了一大捆草,正从老槐树下经过,见了我,他仔细看了很久,才认出我来。他笑着说:“娃呀,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回家看看,是不是把我们忘了?”他的声音也干枯了许多。我听了竟慌起来,我已经和故乡生分了吗?四伯背着草走远了,我突然发现,四伯,多么像这棵老槐树啊!
每次回去,我都要给老槐树拍许多照片,也给村里的老人和孩子们拍,我把这些照片放在一起,一直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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