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里看曾经走远
就像手中握着一捧流沙
终究还是握不住他
本不该有的，本不该丢的
就那样遗落了
四个人的幸福
我们居然一起弄丢了

一
那年我十一，本该还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却好似一切都明白了。
歆姨拉着我的手走出那个熟悉的家，我忍住了哭，跟着这个陌生的女人一起快步向前走着。
我其实对她并不太陌生，我妈唯一宝贵的就是那本相册。歆姨那时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唇红齿白，温和淡雅的笑着。她们俩的青春故事都留在了那本相册里。
我还记得歆姨回想往事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当初年轻的时候答应过我母亲的事。我母亲离开之后她就是我的亲人，我要好好地过下去。
就在我母亲和我生活的是十一年里，父亲这个名字显得很陌生。我知道他欺骗了我母亲的爱情，然后就那样让她孤零零的死去。
可当我大些了，想起这些，竟然奇迹般变得淡然了。
我就那样跟着歆姨来到了彦家。彦伯父去世后，她一个人和彦堇宣生活着。当然，还有那些手脚麻利的佣人，他们是有钱人。
彦堇宣大我一岁。他看我的眼神总是有些疏远和敌视，或许是因为我误闯进了他的家。
歆姨说，俞衫你还小，不要把难受藏在心里。
我每次都是淡然一笑。
转眼到了该上中学的年龄了，可我注定只能一个人呆在那个阴暗的角落。我的房间就是我的学校，歆姨为我请了家教。
我去找彦堇宣，他只是大我一岁多一点，上中二。那个年龄正是青春荷尔蒙滋长的时间，他白皙的脸上是雕刻精致的五官，虽然在下巴底下冒出了几根青色的胡渣。最好看的还是他的眼睛，像歆姨一样迷离，吸引人。
我站在他面前，他高我很多。那时他正和一个女孩谈笑着，我走到他面前，声音永远是那么的小：歆姨病了，让你回家。
他用他从不在乎的眼神扫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旁窗户里的人在打闹着。忽然一声脆响，玻璃哗哗的碎下，碎片向我们倒来。我那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就推开了他，只感觉跌在地上的自己脸烧得生疼。
彦堇宣彻底怔住了，停在原地错愕的看着我。我没有流泪，不晓得是不是以前泪流的太多，再也流不出来。
他似乎有些愧疚，低沉着嗓音：俞衫，你流血了。
我用手摸了下脸颊，掌心是一滩鲜红。玻璃割得不浅。彦堇宣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跑，那是我第一次与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带着身后的一片喧嚣。
一直跑到了最近的一家药店，他喘着粗气说：敷药。
女医师看了我一眼，吸了一口凉气。忙拿来医药棉给我止血，那条伤口很长，从眼角的下方一直延续到脸庞。上药的时候很疼，彦堇宣抓着我的手不让我乱动，他抓的很紧，很痛。
女医师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慢条斯理的说：“伤口这么深，以后是要留疤了。”
歆姨也是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哭了起来，她的身体这几年越来越差了。她让彦堇宣站到我面前向我说道歉，她认为那个在脸上留疤的人，应该是彦堇宣而不是无辜的我。
我拉着歆姨的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她说：你欠了俞衫的，以后一辈子尽力来补上。
他的眼眶有些红了，他说，俞衫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我没有说话，更不敢看这里的任何人。我认为是我惹了麻烦，让彦堇宣对我愧疚一辈子。
歆姨的脸色很差，她说堇宣，以后妈不在了，你要好好对俞衫。我答应她母亲的没有做到，你又欠了她。将来怎么弥补哪！
彦堇宣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我那时在想，是不是在那个时候，我便成了他的包袱。
歆姨终究还是走了。那天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彦堇宣的眼睛血红，守了三天也未合眼。我看着他跪在歆姨照片旁，默默地添着香烛，仿佛一瞬之间忽然长大。

我学会用头发挡住脸庞那道伤痕的时候，彦堇宣已上了国中。他虽然还是一副冷淡的面容，但是态度却好了太多。我想那是因为他心里仅存的一点愧疚。
十七岁，他第一次送我生日礼物，是一只价值不菲的手链。我拿到的时候还是木然的看着他，他漫不经心的说：班上的女生都喜欢这种。
彦堇宣身边何尝缺过女孩子的身影呢？从小到大，他都是被追逐的对象。而那条手链，我一直尘封在枕边的抽屉。
也就是十七岁之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他带过女孩回来。
那年清明，祭拜完歆姨，我们一起去登山。我们的心情都很沉重，彦堇宣面无表情的一步步靠近崖边，仿佛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我突然心里有些慌乱，在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角。“当心，不安全。”
他脸上露出一丝猜不透的笑容：“我总觉得死在下面，都比活在上面好。”
我站在他的身旁，有丝哀伤的看着他，他面对的压力，是将来一个家族企业的盛衰。那不是他这个年龄应该面对的。我开了个玩笑：“你说我们就这样倒下去了，会不会有人为我们掉眼泪？”
彦堇宣回过头，眼神变得很严肃。“我可以，你要好好过。”

二
彦堇宣还是接管了公司，他蜕变为了一个最英俊优秀的企业家。
家里的佣人都被打发走了，他说这样的环境才像个家。所有的家务都落到了我的头上，还好只是两个人，要做的事情不多。其他繁琐的事情，都交给了工人打理。
我会很多菜，不管有多忙，他都会一如既往的回来吃饭。
我一直一个人呆在这个很大的房子里，甚至都忘了朋友是什么。曾经有一次彦堇宣的生日，我想买条领带给他做生日礼物，后来却在路上被抢了手袋。我记得那天我一个人走路回去，甚至连搭公交车的钱都没有。彦堇宣很凶的说了我，那天他的生日甚至连饭也没有吃好。我想他是太害怕我出什么事了，但那仅仅是愧疚，仅仅是因为守着当年对歆姨的承诺。
时间就那样飞快的流逝着，不忙的时候，我们都喜欢去看海。蔚蓝的海伴着淡淡的海风，仿佛会吹散我们所有的忧伤。
“俞衫。”他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我“你讨厌现在的生活吗？”
我依如当年那样淡然一笑，“如果你没有时时刻刻禁锢着我。”
他没有说话。风吹起他额前的刘海，仿佛一切忽然变得云淡风轻。我一直不明白他眼里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从我踏进彦家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他的手缓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