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生

罢生

刊革小说2025-12-05 21:18:27
1976年,文化大革命的乌云已然在中华大地上失去了韶光,邓小平在数年的拨乱反正后,复建红卫兵捣鼓下黯淡的经济,势头呈大好趋势发展。都知道,“柳暗花明”的“又一村”,将在这物华天宝的大地上独放异彩。而高

1976年,文化大革命的乌云已然在中华大地上失去了韶光,邓小平在数年的拨乱反正后,复建红卫兵捣鼓下黯淡的经济,势头呈大好趋势发展。都知道,“柳暗花明”的“又一村”,将在这物华天宝的大地上独放异彩。而高考制度也在这绝佳时期应运重生。
这时间,米溪寨上的几位觊觎于以文艺出仕的农家子,也开始跃跃欲试于高考,想以高考祛除封在自己家族几十年来的农民大衣。而在第一年的高考中,众位皆大失所望,纷纷落榜,无人及第。其间不乏颇有才学的人都打了放弃高考的念头,心想,自己生在农村,是不该妄为的,应该本分的做好扛锄头,种庄稼的事。似乎这才合宜生存的本始之意。但是,有这么个叫吴贡生的人却偏偏不这样认为,他发誓,他一定要高考,而且要成功,然后走出米溪这个鸟蛋大的世界,哪怕花掉自己的青春,也在所不惜。
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天正下着蒙蒙细雨,虽是伏天,但隐约能觉察出一丝冷意。吴贡生今天赶早,想在考前多巩固巩固,心想要是在考试时恰而能遇到相似的题型,那就是顶幸福顶有卯运的事了。而起床时,天还有一种欲要放晴的势头,自己也没多加件衣服,为了让脑袋多装一些东西,他俨然没有留意天西边忽地冒出的霞红,这可是降温下雨的征兆啊。
快8点的时候,吴贡生便骑着父亲的单车从家里往学校去了。因为开考时间为八点五十,他还剩着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从家里去学校,时间算起来还充裕,他便有些不紧不慢的走着,速度并不快。下坡路的时候,车不觉就加速起来,吴贡生缩了缩脖子,好怪的天气,他想。但继而又想到,他马上要应对的考试,一种紧张之感莫名袭上心头。但他自己总归是做了很好的准备啊,应该放轻松点的,他安慰自己。车一直向前前进,他也一路安慰着自己,可出村前遇到张跃民的事,又让他有些乱起阵脚来。和去年高考那天一样,他又遇着了他,就是与自己前年一道高考,一道失败的张跃民,张跃民依旧用着和去年一样的口吻对吴贡生说,哟,贡生又赶着去考试呢!你可得加把劲啊,好好考个状元出来,不然可丢脸到家啊,考这么些年,分数线都达不到,闹个什么要去读鬼书,实在不行,你回来和我一路养花,我来栽培你,照样成功啊,我不嫌弃你的。张跃民说完一阵低笑,充斥着嘲弄意味,而吴贡生想着张跃民自从高考失利后,便窝在家里侍弄花草,现如今已见到了成效,自己倒真的没法比过他,也不多言回应,只是心里着实有几分不好受,也着实有些厌恶张跃民的口气。而张跃民竟不屑自己意欲高考的执念,以为自己装硬充大头,倒着实觉得有些鄙夷张跃民了,一个无志之青年,于我,何能比?他想。但他虽这样想,可张跃民的话大约还是很影响着他的心情,骑车在路上,以至于有些恍惚了,他总觉得不自在,但他没有办法。终于,他停下车,站在马路上,冲着清水江大喊了一声,张跃民,你狗日的,这声音交响于山脊之间,久久不散,一股股振幅漾进吴贡生的心坎里,他顿时觉得释然了许多。他从嘴角挤出一敛似愁非愁的笑态,自言说,原来脏话也可洗涤心灵啊。
江上吹来的风,让吴贡生越发觉得冷了,他跨上单车,朝学校方向驶去,忽然,他一不留神,撞着了横在路上的大石,他极力扶稳车子,但单车还是不听话的向另一边倒去,他的脚被脚架磨破了皮,他并不觉得疼。他只觉得时间不多了,而前程也离他近了,他得赶快迎合上去,生怕成功丢下他,不在等待他了。他对车子骑起来的踉跄之感和不顺手也全不在意了。
吴贡生在做试卷时,觉得很顺当,没有什么太难的题,而且还当真出现了和他早上复习时一个如出一辙的题型,吴贡生大喜,但他没有忘乎所以,依旧冷静做题,当他满意地检查了一遍之后,他舒了舒手,嘘出来一口似乎压在心底很久很久的怨气,然后笑了,他想,今年自己不再至于会对不起父母了,终于可以一扬在村上压着的愤懑了,最重要的,也是他得了通知书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好好嘲解下那个姓张的长着的狗眼。
吴贡生交了卷,很满意的出了考场。天正下着蒙蒙细雨,他感觉有些饿了,一天来只还是在家里吃的早饭,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母亲早上交给他的五角钱,到小卖部买了两个馒头,狠狠地啃了起来。吃完时,雨蓦然间便大了起来,吴贡生也并不觉得雨很大,他觉得这点小雨砸不坏他的兴奋。过了大门外设的警卫线,他跨上单车,步进了黄昏下隐匿着压抑的雨注,他也觉得并不压抑了,像是悟空被唐僧解了符咒,得了新生。他感觉,这车总比往时骑得轻快了许多,他有些飘飘然,虽说人不应该骄傲,但此刻的这骄傲,倒觉得并不过分。他迎着风,放肆的笑了起来。
几天后,吴贡生的父母亲抬出了自己的寿棺,满头倦怠的银丝勾惹了倾天而泻的雨牙,发湿,衣湿,心湿,他们一辈子的希望,一辈子的心肝就这样草草断命在了清水江畔,那辆承载了“成功”的重量的单车,成了噬血的废铁,无力的耸在那无力的地方。
而吴贡生永远也不会知道,他那满以为将要祛除的压抑,任何时候,都未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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