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门印象
如果不是那里有蛇伤研究所,我想我这辈子都可能不会有去祁门的念头。国庆节前一天接到父亲蛇伤加重的消息,我打电话问了位做医生的朋友,得知祁门县有家专门的蛇伤研究所,赶紧查询蛇伤研究所的电话,接电话的值班人
如果不是那里有蛇伤研究所,我想我这辈子都可能不会有去祁门的念头。国庆节前一天接到父亲蛇伤加重的消息,我打电话问了位做医生的朋友,得知祁门县有家专门的蛇伤研究所,赶紧查询蛇伤研究所的电话,接电话的值班人员了解了病情,便给了我一位蛇伤专家江医生的手机号码。联系上江医生,通话中他很认真的询问了伤势,分析病状,劝我将父亲尽快送过去,并详细的教我走哪条路线,到祁门车站叫个人力三轮车,两块钱就可以到蛇伤研究所了,还善意的提醒我不用包车,包车太贵,坐长途大巴就可以到。我问他的办公室电话,他说他没有办公室电话,打他手机就行,他会提前在门口等,接到后他会马上主持诊治。见闻了都市里医生的冷谟与三言两语的打发,江医生的态度甚至让我联想到这边比较盛行的医托。直到上网搜索了所有有关祁门蛇伤研究所及医生的资料,才放心的托人将父亲送过去,自己也随后踏上了火车。
火车到了安庆,从汽车站直接坐上了开往祁门的大巴,过殷家汇,经石台县,顺着美丽的秋浦河蜿延南下。相传李白曾在秋浦河畔写下了几十首《秋浦歌》,“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秋天的傍晚,皖南已颇有凉意,风吹在脸上,心也会慢慢沉下去。出了石台县即进入祁门县境,也逐渐到了大山深处。
天也黑了下来,山路慢慢从山脚移到了山腰,大巴顺着山路摇摇晃晃,甚至在一座山上一直朝上爬了一个多小时,长达五十一公里。路边偶尔透露出一两家昏暗的灯火,感觉每十几里路才有几户人家,自认为山里长大的我顿有河伯见海、望洋兴叹的感触,甚至想:与其世代在此交通不便,还不如痛苦一次搬出去,随即想自己只是在五十步笑百步,也会有人这样建议我的老家村民从山里搬出去,或许,这就是汪曾祺笔下的“安土重迁”吧。本以为从安庆到祁门只需两三个小时,结果大巴开了五个多小时,到祁门已是晚上八点多。见到父亲,安慰了几句,回想起大巴刚从峭险的大山间摇摇晃晃而来,还是心有余悸。
祁门是个小县,全县才十几万人口,其中很多又散布于大山深处,居在县城的人就更少了,没有都市的繁华,甚至无城镇的喧嚣。阑珊的灯火,三两个不紧不慢的行人,加上深秋的凉意,显得非常的清冷。为感谢江医生的关照,我特地于第二天中午约他出来坐坐,推托了几句后,他嫌我找的那家酒楼太贵,便自行找了间小饭店,干净而又实惠。三杯两盏啤酒下肚,做了十几年蛇伤医生的他,显然对目前的工作环境并不满意,千元左右的月薪,而立之年的光景,并不明亮的前途,都使他有一种紧迫感。当地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集体主义,打肿脸充胖子的消费风气,又都使他想逃离,“你也许很难想象,在我们这样一个低收入的地方,大多数的人都要喝六七十块一瓶的酒,抽二三十块一包的烟”。
蛇伤研究所隔壁即是祁门县医院,两单位间有一很大的县政府制作的横幅:中国御医第一县——祁门。蛇伤研究所在当地颇负盛名,附近几十个市县,包括浙江、江西部分地区的蛇伤病人都在陆陆续续的送过来,今年就已经接收了七百多。我在祁门的那几天,每天都有三四个蛇伤病人,被咬了手的,被咬了脚的,在亲属的搀扶下急匆匆的送进来,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张痛苦的脸、憔悴的脸、焦虑的脸。听医生说,还有些伤者被送进来时已是肌肉溃烂,甚至可以看到已经发黑的骨头,从某一角度来说,是蛇伤研究所将很多蛇伤病人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由于新的住院大楼正在兴建,蛇伤研究所现在的病房都是临时租来的,显得非常简陋,发黄的墙上只简单的挂了一些蛇的图片、医生一览表与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的材料。
父亲在八号病床。六号病床的是一位来自太平县的老人,他是被无骨龙咬伤的。无骨龙是皖南山区最著名的毒蛇之一,被咬之人如得不到及时的很好救治,马上就会死亡。他与儿子、儿媳在山上干活时,一条无骨龙从树丛间窜出来,在他大腿上咬了一口随即逃去,他儿子、儿媳赶紧将他拉到山脚,家都没回,便直接拦了部车将他送到祁门蛇伤研究所抢救,一条命才捡了回来。由于治疗费用昂贵,他的儿子、儿媳就直接住七号病床服侍他。正说着,护士小姐进来了,“六号,再去预交两千块钱!”,面对可能停药的危险,他儿子只有找来主治医师说情,医院才同意先预交一千。他儿子告诉我,他们村就已有好几个人被无骨龙咬死,有一老头,清晨听到打雷声起来收拾外面的谷物,被无骨龙咬伤,由于没有亲属在旁,附近又少住户,老头浑身肿起碗大的泡,呻吟了一天死去。其实,被蛇咬伤的人大都符合两个特征:一是住在山区,虫兽横行而又交通不便;二是基本上都是农民,干农活时无意惊动了蛇而被咬伤。窦文涛在《文涛拍案》中曾说:这真是一个多元化的社会,都市里流光异彩,车水马龙,很多大楼像被镀了金似的;而在很多阴暗的角落,或是偏远的地方,有太多事情都让你闻者惊心。在神六已经上天的同时,中国广袤的农村,还有多少农民从事最原始的体力劳动,在天灾与动物凶猛面前,依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九号病床的伤者略显轻松,他是祁门县财政局的一名公务员,蛇伤研究所作为事业单位每年都需要财政局的差额拨款,因而医生都笑称他是财神爷。他利用国庆节放假回家帮忙干活被蛇咬伤,信息和交通的便利,与医生的老交识,使他得到了很好的及时救治,伤势也不重。更重要的是,公务员的身份,使他成了唯一缴纳了医疗保险的伤者,“就说是在办公室里被蛇咬伤的,还可以请一段时间病假好好休养一下”。谈及祁门的医术,他颇感自豪,他告诉我,祁门的蛇科名医与骨科名医都是神医世家世代相传,“比如说骨科,听说他们几辈以来,从小练基本功,父辈会将瓦片、砖头等打碎,装进袋子里,让小孩摸索着隔着袋子拼好,再让小孩熟悉人身上的每一块骨骼,所以他们像接骨等都出神入化”。
山区的黄昏来得略早,很快凉了下来,扣紧外套还觉得凉意逼人。几天的接触,伤者、各自亲属间也都脸熟了,见面打个招呼,问候一下,相互串串门。山里的人,憨厚而朴实,三言两语就能谈得很交心,带着各自的方言、口音,谈及各自家乡的特产,打工各地的见闻辛酸,当地政府的工作作风等等,共同之处常伴随着赞同声、感叹声。祁门的红茶、太平的猴魁、休宁的毛峰,这些在我眼中久仰的名茶,就出自这一双双朴素的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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