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桐叶萧萧
秋末冬初,木叶纷然凋零。而最先传递这一衰残信息的,则是梧桐的落叶。真是“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一片,一片,被秋气的利刃,削割得失血枯黄的桐叶,在叶蒂处,脆生生地脱落,随风飘到地上,带着它曾经的绿色的
秋末冬初,木叶纷然凋零。而最先传递这一衰残信息的,则是梧桐的落叶。真是“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一片,一片,被秋气的利刃,削割得失血枯黄的桐叶,在叶蒂处,脆生生地脱落,随风飘到地上,带着它曾经的绿色的梦,裹着它今日的无奈和哀伤。
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这是一个无法解答的命题。但我知道,梧桐是先有花,后有叶的。当春风乍起,春寒尚峭时,梧桐那刺天的木枝上,就开出了一串串,淡紫色的、喇叭状的花朵。这朝天的“喇叭”,吹响的可是春天的号角?要不,怎地号角一响,春天的绿色,就如潮涌一般,盖地而来了。
梧桐自己,也生出了一张张浓碧的伞状绿叶,舒展着,簇拥着,怀抱着,团着、遮着、盖着,凝碧滴翠,木叶森森。风吹过,簌簌,似幽人在低声悄语。这时的梧桐啊,是它生命中最美的季节,它犹如一个体魄健硕的后生,正以它的美姿吸引着那远方的佳人。它挺拔,它俊伟,它孤高,它以自己绿色的生命,迎接那升起的朝阳。于是,栖止在高岗上的凤凰,鸣叫着飞来了(“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于是,“栖凤安于梧,潜鱼乐于藻”,“碧梧栖老凤凰枝”,“碧梧栖凤”成为了国人的一种情结,寄托了人们的美好和向往。梧桐变得高雅了,神圣了。那些善良的人们,就把梧桐树,栽在了自己的庭院中,栽在了自己的窗口前,以便“家有梧桐树,引得凤凰来”。我不知那凤凰可曾落到过谁家,可我知道这庭院中的梧桐,却落下了匝地的绿阴,使庭院深深,充满了幽寂。家有梧桐树,家就变得高雅脱俗了。
秋风起兮,寒蝉噤口,百鸟栖宿,只剩下桐叶兀自簌簌作响。“依约相思碎语,夜凉桐叶声声”,是谁在低语倾诉,在这幽寂的凉夜,把心曲弹拨?悠扬,曼妙,浅吟,低诉,是俞伯牙拨动了他那桐木的琴弦,把知音寻觅,还是朱子(朱熹)正在翻动他那发黄的书页,感叹岁月的流逝,生命的短促:“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古屋寒窗里,听井边桐叶,片片飞坠,又是一种怎样的萧索和优雅?桐叶,随风起舞,舞动那满天的星辰,传递那岁月的悸动。桐叶秋声里,吹老了多少青春,憔悴了几多容颜。
秋雨落了,点点滴滴,疏疏落落,淅淅潇潇,落在爬满青苔的石阶上,滴在舒展的桐叶上,也敲打在离人的心窝上。“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愁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那别离的忧愁,有了声,有了韵,溢着一种绵绵的思绪,化作了一种凄美的意境。最懂得消受这桐叶离愁的莫过于易安女士(李清照),“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饱饱满满,淋淋漓漓,将一个“愁”字,浓的化也不开。这“愁”中,是否还存有“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娇痴和清纯?是否还贮着那“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纯净的心灵,和高雅的情趣?难道只有那“花自飘零水自流”的无奈和落寞?只有那芳容日渐憔悴,“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销魂?梧桐树下,鲜花难以开放,芳草难以存活,莫不是因了那桐叶,积聚了过多的离愁和别绪?
秋月升了,新月娟娟,月下疏影横斜,斑驳陆离。月如秋水。梧桐,秋水,一样的凄清,一样的萧索。唧唧声起,是哪一种秋虫在浅吟?夜凉伴孤吟,做成了一帘幽梦。如此月夜,吹一曲《汉宫月》,奏一曲《清溪水》,人立树下,玉树临风,是何等的洒脱?遥想古人韵事,又是何等的让人神往?“成王与叔虞戏,削桐叶为珪以与叔虞,曰‘以此封若。’史佚因请择日立叔虞。成王曰:‘吾与之戏耳。’史佚曰:‘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于是封叔虞于唐。”(《史记?晋世家》)这就是著名的“桐叶封地”。“天子无戏言”一枚桐叶,封出的是土地,留下的是箴规,风雅的是桐叶。
冬日里,行走在乡村的街道上。俯身拾起一片桐叶,叶柄已枯,叶脉已衰,叶片已残。它形容猥琐,像一个苍颜干瘪,形体枯瘦而伛偻的老人。这时,你怎会不感叹生命的脆弱?感怀它昔日翠碧的容颜,流向何方?可是,当你猛一抬头,看见梧桐那倔强的木枝上,正挂满了金铃似的桐籽,你心中就会油然升起一种希望,你会依稀看到它来年的绿色,听到它那萧萧的秋声。你会明白:生命就是因了这轮回而不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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