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年画
1976年,我在甲路生资门部作营业员。年底时,生资是淡季,农药化肥等全部封库,只有农家为作豆腐来买石膏的零散生意,店里便显得冷清,店员们大可以搬了火桶在墙根晒太阳聊天。相比之下,杂货、棉布、文具等商品
1976年,我在甲路生资门部作营业员。年底时,生资是淡季,农药化肥等全部封库,只有农家为作豆腐来买石膏的零散生意,店里便显得冷清,店员们大可以搬了火桶在墙根晒太阳聊天。相比之下,杂货、棉布、文具等商品显得忙碌,特别是文具店,因为代卖年画(包括中堂、对联、条幅),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供销社主任见我是新来的,整天晒太阳聊天影响不好,便让我去文具店帮忙。说实话,我很愿意去帮忙,目的就是和文具店负责人拉关系,以后可以借书看。文具店在乡下就是当地的新华书店。那时刚刚粉碎四人帮,图书出版社尚在冰封,可看的书不多,再说我每月只有十七元多点的工资,买不起书,只好能借就借。捡到篮里都是菜。
卖一天年画下来,才知道并不轻松。取画、卷画、收钱、找钱,不能少一道工序。买画的都是农民,好多年穷怕了苦怕了,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比如应付三毛五分钱,他会细致耐心地将揉邹的毛票分票一张一张慢慢地数了又数,收到找头也会一张一张仔细看,然后紧攥着钱揣进衣兜,转身慢慢走去。
再穷的人家过年也要贴对联年画。进入腊月,年画开始动销。腊月十几,最是生意火爆了。过了小年,该办的年货差不多都办了,买年画的渐渐少些,不少是确实没有多少余钱的苦人家。连我十七元的工资都能让人红眼,何况在“国民经济面临崩溃”时的最底层的农民。
这天下午快打烊时,只剩一位老太太靠着柜台看年画。她回头看了看,没人,小声地问,那张年画多少钱?那是一幅画着松树和仙鹤的年画。五毛钱,我说。老太太仿佛不好意思,费劲地说,便宜一点,好啵?我说,这是公家的店,不能还价的。老太太说,我只有三毛钱,你卖给我吧。我坚决地说,不行,少一分都不行。老太太眼神暗淡下去,叹了一口气朝外走。
走到店门口,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是老年人那种令人刻骨铭心的失望。我心里象有什么咔嚓一声打碎了,冲动地说,老人家,你回来!老太太慢慢地回到柜台前,颤抖着手从里面衣兜里摸出一个蓝手帕小包,一点一点地解开,里面是些分票,邹巴巴的。她正要数钱,我已经将那幅年画取下卷好,放在她面前。她手里总共只有三毛钱,说,难为你,小伙子。我收下钱说,慢走。等老太太出了店门,我从自己兜里掏掏出两毛钱放走钱箱。看到这一切的一位同事说,以后服务态度好点、周到一点就可以了,像这样贴钱,你一个月工资贴进去都不够——你到底经过的世事少,太年轻了。
这些年,偶然回想起来,那老太太的满脸苍桑和那一眼的眼神让我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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